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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婚男嫁

462 0 2025-10-21 22:46 发布者: 木白羊 原作者: 许佑生

《男婚男嫁 》 作者:许佑生文案:一个同性恋者的心路历程与人生经历,写得很真实,好像对自己的人生白描一样,主人公一直在追寻人生的意义,寻找遗失的另一半,最后主人公终于在寻寻觅觅中感觉到了圆满。《男婚男嫁 ...


第四章

纽约说暖就暖了,气温似乎是一夕间被老天爷下令全面撤换。美哉六月天,不挺热,却寻常总是一年最晴空万里的季节。

五月底,学期结束前,我将“毕业制作计划”报告,交给指导教授。我思索许久,决定以“家族记忆”为题,完成五幅油画。那将是五组影像拼图式的绘画,把我生平的亲情经验,转化为视觉图腾。

六月最末一周,格林威治村果然掀天翻地,彩虹旗渔阳颦鼓动起来,旗海飘扬处,皆为我王土。这里真成了同性恋者的王国,一对对同性俪人,在阳光街头翦影。我和阿官找到的新房,就坐落在格林威治村的西河岸,一栋外观红砖古意,内部改装现代化的建物。我们宛若正式加入王国,成为自尊的子民。

我们的婚礼已经倒数计时,粉刷新屋是婚前重头戏,阿官以一副小学老师的嘴脸说准啦,墙壁随便我爱怎么涂画都行。我兴高采烈把主卧室画成与小安东尼的类似,一片晴朗苍穹铺满天花板,我当时灵机一动,把两位粉雕玉琢般的小天使,绘成黄种面孔,手牵手云端舞蹈。阿官乍见我把向来白种人长相的天使,画成东方小孩,出奇亢奋,他说:“哇,我不敢相信,小祖,你看他们多像我们的小孩”。

两个油漆匠忙了数天,终于乔迁之喜了,搬家工人对屋内的彩绘啧啧称奇,阿官得意忘形指着我说是我的手笔,以及他调的颜料。空荡荡的屋子霎时有了家的格局,我和阿官站在中央,环顾四周,然后喜极相拥而舞。

我在新房醒来的第一个清晨,惺忪之际,觉得有人在揉我额心的眉头,来回一遍又一遍。微睁开眼,看见阿官侧翻起上半身,脸挨近正俯视着我,问他在干嘛,他嗡嗡低语:“小祖,我每次看你睡觉时,眉头这里都绉在一起,我想把它们压一压,看会不会平一点,我不要你看起来有那么多心事的样子。这里从此是我们的家了,只能高兴,不准烦恼。”

我在他的额上啄一个吻,仰望天花板的天使之舞,两个黄皮肤、黑发黑眼的小鬼,精神弈弈,可能在上方玩闹了一夜,还没阖过眼。

“每天醒来,可以一口气看见三个天使,真好哩。”阿官拍拍我的臀,笑道:“起来了,你是三个里面最赖床的。厨房、浴室空空的,我们应该去购物。”

格林威治村在早晨的光影中,特别显出一座村落的闲逸情趣,红瓦砖房映着绿荫,有窗棂的老式玻璃倒影天光,是摩登纽约城里的一处遗世角隅。我和阿官一路在村子里穿梭,走进附近的大型超级市场,看见满坑满谷的民生百货,登时像两个活在物资不丰时代的古人,芝麻开门,误闯进一座堆满宝藏的山洞,乐昏了头。

我从没经历过购物竟可以这么快乐,每见一样欲采购的东西,就问阿官喂你用什么牌子的啊,斟酌彼此的偏好,多数虽互相恭良温简酿,少部分也照样蹶着嘴妥屈求全。以往买东西只要大致抓自己使用的量,八九不离十,现在两人同住,我得开始计算双人份,那种把阿官与我同列成一个单位,推敲拿捏两人吃多少、用多少,进而决定买多少的酌量过程,让我心里流过一股暖意。我想人间说情道爱,纵有千言万语,也比不上日常采购行为。因为人们不再用“我”,而是以“我们”作主词考量。从单数到复数,格外能体会到爱情的幸福况味。

提捧大包小袋回家,沿途阿官从胀饱的牛皮购物袋中,露出半截脸说:“嘿,像不像小时候在台湾准备过农历新年”。

当我们挨挨挤挤欲进屋,在上大门的楼梯层,遇见一对老先生,各牵着一条狗,向我们打招呼:“嗨,我叫班,他是鲍伯,我们住一楼,你们一定是新搬来的那户欢迎成为邻居,小伙子。”

两位亲切的老先生笑容可掬,班是个头较大的那位,一身苏格兰绒布方格装,叼着烟斗,牵一条英国猎犬,简直像刚打完猎回来。鲍伯小巧,戴银丝眼镜,连狗也量身打造似的,是同样迷你型的约克夏。班说:“待会儿到楼下来,陪我们两个老家伙喝一杯,好吧”

我们将货物归位,休憩片刻,即走下楼去敲班和鲍伯的门,他们手上已各持一杯酒,班喝的曷艳炽如火的红酒,鲍伯则喝澄如黄金的白酒,这两人真有趣,总是天地玄黄互补的样子。当班问我们要喝什么时,我和阿官不约而同出声要了啤酒,四人于是笑起来。鲍伯说:“你们是室友,还是 ……”。

“我们下个月初要结婚。”阿官喜孜孜宣布。

班豪迈笑声响彻住屋,即为和鲍伯双双围上前,给我们热烈拥抱,连两条狗也感染了主人的喜气,汪汪乱窜,尾巴摇得满地开花。鲍伯说:“这太好了,就像看见二十五年前的我们。”

“二十五年”阿官与我大惊失色。

“我本来有妻子,那个时代我还不很清楚自己的性爱倾向,跟一大堆人一样,讨了老婆,也生了小孩。后来我认识了从挪威来美国旅行的班,才发现内心真象。我们幽会了一年半后,我决定走出密柜,坦承自己是个同性恋者,于是和妻子离了婚,便和班住在一起,整整二十五年了。”鲍伯一对银丝框镜片后的眼,像两枚放映机的光源,在倒放一部老电影。

鲍伯是作家,班是音乐家,搭配得天作之合。我和阿官分头张望满屋子装置于墙壁、钢琴、书架上的照片,都是他们这许多年出双入对,走遍全世界的留影。有些泛黄的照片里,看得出两人当年美姿飒爽,一幅青春爱侣的模样,真是“只羡鸳鸯不羡仙”的最佳脚注。

另有几幅据鲍伯说,竟还是他们在前两年挪威正式通过同性婚姻合法后,赶回男婚男嫁,喜上眉梢,像煞童话中一对王子成亲,我和阿官惊叹不已。

鲍伯则回敬我们的艳羡,说:“哇,看看你们两个真相衬,而且比我弄清楚真爱的那个时候更年轻,你们就知道自己要什么了,真好”。

那晚,当我神识游荡于将睡未睡的边缘,阿官忽在耳畔说:“小祖,从现在往后算起至少二十五年后,我也要你还睡在我身边。”

如果我不是亲临现场,绝对难以想象同性恋大爱猫扑,爱生活的盛况,真会叫人错以为闯进另一颗星球,在那里的人们,男男与女女同性相爱。

曼哈顿第六大道从中央公园到格林威治村,直直贯下的这条阳光大街,人潮簇拥着彩虹旗帜,流成七色河。爱猫扑,爱生活队伍比高空施放的焰火还夺目,各种同性恋团体倾巢出动,以国族、区域、组织特征、职业别、主题分类,一波波人浪源源涌来,骄傲而尊严,欢天喜地庆祝属于自己的嘉年华会。

其中一个花车队,高举标语“我爱我们的同性恋小孩”,原来都是为人父母代表,有的甚至已满发飞霜,搂着他们的同性恋孩子,两代一起走在阳光下。

我特地留心阿官看这幕的神情,仍难掩一抹苦涩,于是捏紧他的掌心,他也暗暗施力响应,彼此了然欣慰一笑。

最让我惊讶的是看见亚洲团,里头五族共合,牌子书写台湾、中国、香港、日本、韩国、越南、泰国、菲律宾等此起彼落。这群东方同志与我在台北“少壮派”酒吧所见几乎类近的面孔,却一张张眉飞色舞,全是日光钟爱的小孩;不似我家乡的同胞只能窝在暗阒的酒吧,沦为面目阴晦的夜幽灵。

正发呆想着这层差异,阿官说何不加入台湾团即拉着我挤进爱猫扑,爱生活人群,宛如单游的两条鱼归队了。我们手牵手昂首阔步,我直觉这就是我和阿官的婚礼彩排,人群夹道喝采祝福。

婚礼前一天,克莉丝汀与马克开车先抵纽约,住进曼哈顿的一家旅馆。他们将是阿官家人的观礼唯一代表,哥哥和另一对姐妹都在西岸,不克赶到。爸妈那边则没有动静,克莉丝汀打电话去探过口风,听妈妈口气满想来看望,因爸爸的缘故只好三声无奈。

我们与他们夫妇一起晚餐,阿官频频举酒,说有克莉丝汀在,他已心满意足。瞧他些许酣态,我心知在他薄醺底下,其实乃藏着父母缺席的遗憾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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