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邱靖伟见我紧盯着他瞧,一双浓眉下的大眼溅出笑意:“会游泳了吧”。 天哪他也都还记得。“还不会呢,要不要再教我”。 他嘿嘿地露出一排白牙:“好啊”。 “骗你的啰,我早就会啦,哪天我们来比赛游”。 “哦这么行了有一次,你记不记得我们去新店溪,你……”邱靖伟忽然打住,似乎不知怎么接下去,我便插嘴:“当然记得,你的内裤还被水冲走了。” 他放声大笑,险些从小凳子上翻到,等笑歇了,他说:“喔,那段日子真可爱。我后来转学了,有段时期还常想到你,不知为了什么或许是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,你对我很好。” 他这段迟来的心声,使我那晦涩的少年怀春记忆,彷佛刮去风化的干硬表面而浮露了些许底层的柔美光泽,“有没有女朋友啊”。 “交过几个,现在的女孩子真搞不来,交往到一个程度,她们就开始盘算,不是担心干警察不安全,就是嫌没出路。”他耸耸肩,“你呢有没有女朋友了”。 “没有女朋友,可是有个很要好的朋友。”我不知邱靖伟究竟听不听得出我的话中玄机,但他很为我高兴是真的。我真希望就像与阿鸾分享我和阿官的喜事一般,也能向邱靖伟一吐为快,如果能够领受初恋对象的祝福,那于我必然深具意义。 说到了阿鸾,咦等等,我有了一个好主意。 大弟的婚礼上,我这个长孙可一点也不是配角,众亲友齐聚一堂,几乎每张嘴都问同样的话,那什么时候轮到喝老大的喜酒啊! 幸好我还在读书,求学嘛,总是保持单身的好借口。我有几回被问烦了,真想干脆大声回答他们,快了快了,马上就要喝到我跟另一个男人的喜酒了,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喝的话这么一来,别说喜酒,只怕到时他们宁可去喝毒酒了。 我忙着当招待,阿鸾也给我抓来义务客串,她一直夸我当天衣冠楚楚,真心希冀这场喜宴是我和阿官的,那不知有多好。我紧握她的手,许久说不出话。 大弟喜孜孜上场了,新娘的肚子在婚纱下三缄其口,她是个可爱的女孩,虽不是大弟沾过最美的一丛花,但尚有姿色,小俩口还算配对。他们将来有一段长路,管它互许终生,或是互相套牢,总之往后要爱要吵要哭要笑,起码也都有个伴了。 他们互喂喜酒的那一霎,我几乎要掉泪。结婚,使两个原本无丁点血缘的人,从此就要祸福同担,悲欢与共,分享灵肉最深处的私密,改变每一条生命与生俱来的孤绝感。那种关系,有时比血缘还来得深、亲、紧,举世无第二者能与配偶相提并论。从前念国文课,诗经百首,我最记得一句“与子偕手”,用在婚礼的见证上,特别美不胜收。 我将刚重逢的邱靖伟也通知来吃喜酒了,当然不是想赚他的红包钱,要赚嘛也是他的媒人钱,因为我打算把阿鸾介绍给他,一个是我的红粉知己,一个是我的初恋对象,能凑在一堆,就属天作之合了。我自然先问过两人的口风,但多调侃了阿鸾一番,说除非她介意我几年前就先瞧过邱靖伟的光屁股了。 阿鸾对我年少的惨绿往事很熟悉,加上和邱靖伟再见后,我向她绘声绘色形容仔身形迷人,个性更见体恤,依旧惹我心动,她故意装作不在乎他长得是圆是扁,而只是对他的“小混混变成警察伯伯”大感兴趣。好,这个臭女生,大话说满,终于让我逮住了。当我偷指给她看邱靖伟时,她一见人家英气勃发,已先自乱阵脚。待我把她带到邱靖伟身侧入席,相信我,阿鸾脸上的娇态,可丝毫不比今晚的新娘逊色。 一阵兵荒马乱的婚礼,终于忙完一个段落。老爸将一向出租给房客的屋子,早在日前通告要收回了,赶在婚礼前修葺成大弟的新房。大弟本来就不常窝在家里,但他正式搬离,这个已嫌冷清的家又少了一员。 我透过越洋电话线,与阿官一日一通。我特地跟他说了一堆我在喜宴上的感悟,谢谢他提醒我赶回来,搜集这个温暖的家族事件,以便凑齐日后的回忆拼图。他听我说起乱点鸳鸯谱,笑嘻嘻地问:“你舍得你的初恋情人吗”? “不舍得我只是派阿鸾去先把他骗到手,将来若结婚了,可以与我共事一夫。”我不甘示弱地逗他。 他在那端忽然不语,我心头一紧,该不会把我的话当真了吧我喂喂数声,他仍不搭腔,我开始慌了手脚。一片广衾的太平洋隔阻在我们之间,他若真不说话了,我在这里呼天抢地,一时三刻还真扣应无门。我又喂了喂,知道不是收了线,他还在话筒彼方,只是不晓得什么原因不开口,难道他竟如此解读我的心意我对他的深情,终究敌不过一句玩笑话。 这个死寂的沉默,像一张透明的膜罩住我,越裹越紧绷,几乎无法呼吸,气急万分,阿官总算开了口:“小祖,你听好,我现在要问你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,你要想清楚回答,”他停顿片刻,“Will you marry me”。 我的气苦登时转为惊喜,屏息郑重答道:“阿官,你也听好,我不知道两个男人说要结婚意味着什么,也不明白有多少障碍和烦恼随后就会到但我要说的是,我-愿-意。” |